1
研究生毕业后，我进入深圳一所高校从事行政工作。当朋友们得知这一消息时，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我心里清楚他们没说出口的疑问：“在深圳这样生活成本高昂的城市，你为何不去企业打拼，反而选择了一个事业单位？”
在他们看来，我似乎并不具备进入体制内工作的条件。
其实这也难怪。我出身农村，按常理来说，赚钱改善家庭状况才应该是最紧迫的事。
但现实是，许多外企里除了保洁和保安，几乎全员都来自重点大学。北京海淀的“鸡娃”妈妈们，把清北毕业当作基本门槛。前段时间因为疫情曝光的信息显示，不少北京上班族每天工作八小时，通勤再花上四个小时。
对一个普通背景的女性而言，一线城市就像一个极其擅长撩拨人心的渣男。无论你长相多出众、学历多优秀、工作多拼命，只要人生没有突然逆袭，他最多愿意和你谈场恋爱，却从不打算与你共度余生。
在这座城市奔波的人群里，有多少人已经很久没在下班路上见过夕阳了？
我之所以没去企业，正是因为看透了一线城市的激烈内耗。
除了拼命工作，我还想保留一点属于自己的生活空间。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边界，从未幻想仅凭个人努力就能在深圳真正扎下根来。
因此，当许多同龄女孩还在纠结“该选一个家境普通但深爱我的人，还是选一个家境优越却对我冷淡的富家子弟”时，我从未有过这种挣扎。
因为我的答案始终明确：富、二、代。
来到深圳后不久，我就和同事王玥熟络起来。
王玥是地道的深圳本地人，家境殷实，性格散漫，心思单纯。
我立刻意识到，她可能是能对我有所帮助的人。
但现在回想起来，我却不再像当初那样确信——她究竟是成就了我，还是最终害了我？
在我几次有意在工作中帮她解围后，她果然把我当成了知心闺蜜。得知我单身，马上主动要给我介绍对象。
二十七岁，相貌不错，土生土长的深圳人，在某家知名银行任职，热爱文艺，常出入博物馆、艺术馆和剧场，业余还喜欢潜水和改装车——这是她高中同学杨镒的情况。
王玥原话是：“他家有钱到溢出来。要不是我对这家伙真提不起兴趣，早就自己追了。”
杨镒第一次见我，就被我牢牢吸引了——当然，这绝非偶然。
在追求富家子弟这件事上，我早已精心布局，步步为营。
早在初潮刚来那会儿，我就把自己的名字“蒋丽”改成了“蒋渊渊”。
上大学后，当家境相似的同学还在图书馆或食堂做兼职时，我已经在4S店实习赚钱了。
为什么？因为真正富裕的人，很少有不对汽车感兴趣的。
想要接近他们，总得有共同话题，对吧？
本科四年，研究生三年，我刻意选修了大量艺术类和心理学课程。前者是为了提升外在形象，后者则不是为了成为心理咨询师。
我学心理学，是为了更精准地洞察和影响他人心理。特别是当我掌握了原生家庭理论后，只要在关键时刻投其所好，谈感情时简直所向披靡。
没错，我的每一段恋情，对象都是富二代。
在与每一位男友的相处中，不论时间长短，我都会掌握一项新技能。
和第一任，我学会了欣赏歌剧。
和第二任，我入门了高尔夫。
和第三任，我懂得了如何品鉴牛排。
和第四任，我学会了看懂足球比赛。
和第五任，也就是前任，我的法语已经能应付日常交流。
我还记得，在巴黎卢浮宫附近，我用法语向当地人问路时，前任眼中闪过的惊喜：“渊渊，你还有多少是我所不知道的？”
我只是微微一笑，并未作答。
对每一位男友，我只说父亲早逝，家中有一兄一姐，我是老三。
但从没告诉过任何人，其实我还有一个小我一岁的妹妹，因当年家境太过贫困，被送给了邻村一对无子的夫妇抚养。
据母亲说，当初并不确定要送走哪一个孩子，但因为全家都觉得我聪明伶俐又漂亮，最终留下了我。
我和杨镒的初次见面定在美术馆。
在此之前，我整整花了一周时间复习艺术史和汽车改装知识。见面当天，我穿了一条简洁的黑色修身连衣裙，唇上点了一抹Dior 999。
最关键的是：内衣内裤全套黑色。
从大学起，哪怕再拮据，我的贴身衣物也始终坚持成套搭配——这并不意味着一定会发生什么，而是我必须时刻准备着。
我做足了准备。看展时，他对野兽派、立体主义、达达主义、波普艺术的提及，我都能自然接话，甚至提出一些有深度的问题向他请教。
当他得知我曾在4S店实习，我们的话题便顺势转向了汽车。
他眼中不时闪过惊喜的光芒。
一下午的相处后，我们看完展览又共进日料，临别时，他眼神里明显流露出不舍。
“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孩。”他由衷感叹。
我纠正道：“不是女孩，是妇女。”
他一怔，随即笑了。
“不是客套，你真的太特别了。”刚分开，我就收到了他发来的微信。
也许他没有刻意讨好我，但我确实精心设计了这一切。
他的反应，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。
面对男人，女人不必真正精通，但也不能一无所知。
懂得恰到好处的一知半解，最容易引发共鸣，还能让对方获得成就感。
我发了一条朋友圈，仅对他可见：“好久没这么开心了”，配了一个比心表情。
很快，那个赞就出现了。
我点开他的头像，默默将他备注为“大鱼”。
一个对自己有清醒认知的“绿茶”，一定会极其精细地管理自己的微信好友。
起初，我只分了男性组和女性组。后来觉得太粗糙，便将男性组进一步细分：可发展对象（鱼）和非目标对象（非鱼）。再后来，又把“鱼”分成“大鱼”和“小鱼”。
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，大学时期的前男友们，如今都被归入“半死不活的鱼组”。而“死鱼组”，则是那些又穷又丑、被我明确拒绝却仍纠缠不休的底层男生。
我从不拉黑任何人。
很多女生一提起“绿茶”就义愤填膺。但从心理学角度看，她们之所以如此厌恶“绿茶”，或许并非出于道德批判，而是嫉妒那些女性所拥有的强大吸引力。
嗯，一定是这样。
2
自从那次展览之后，我们又私下见面了好几次。一起潜水、玩剧本杀、打真人CS之后，彼此之间已经心照不宣，进入了“我知道你想和我上床，我也明白你对我有同样想法”的阶段。
学生时代，室友们常常讨论男人言行背后的含义，以及女人在这种情境下该如何应对，我通常只是默默听着，心里却忍不住嗤笑。
对于男人，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说或做什么。只要氛围到位，顺势而为，一切自然会顺理成章地发生。
有天深夜，我已经躺下准备睡觉，杨镒突然发消息说他在我楼下，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海边公路兜风。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起身换了衣服，走出了门。
他的车像离弦之箭一样飞驰，发动机轰鸣作响。我在副驾驶靠近他耳边轻声挑逗：“再快一点，再快一点！”
他立刻领会了我话语中的双关意味。下车后，当着一群车友的面，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，吻得忘乎所以。
我双手抵住他的肩膀，假装嗔怒地说：“别以为一个吻就能代表什么。现在你在我眼里，顶多就是个朋友。”
“只是朋友？”他显然不太满意这个定义。
我装作勉强让步的样子：“那……顶多算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吧。”说完，我忽然踮起脚尖，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，随即命令道：“送我回家。”
一味保持矜持的女人，往往是感情里的输家。
真正懂得经营关系的女人，既敢放得开，也能在事后装作羞涩无辜。
很少有男人能抗拒这种若即若离的诱惑。
虽然那晚是他深夜约我出来，虽然我也主动撩拨了他，但这并不代表事情必须进一步发展。
男人的欲望，越是适当克制，越能吊得他心痒难耐。
就这样，他的期待一直被我巧妙地维持着。直到我生日那天，他送来了玫瑰金的卡地亚手镯，还有一只野兽派的旋转音乐告白兔。
我故作不解地问：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他深情地望着我：“做我女朋友，好吗？”
虽然桥段老套，但我偏偏就吃这一套。
从小到大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各种表情，我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甜美中带着一丝风情。我用撒娇的语气说：“就想靠给我过个生日，把我骗到手？”
他嘴角微扬：“难道不是你早就把我骗到手了吗？”
那天晚上，在浪漫气氛的推动下，在他那套每平米近十万元的精装公寓里，我们终于发生了关系。
完事后，我还若无其事地打开他桌上的电脑，打了几局《英雄联盟》。
第二天清晨，不到七点我就已经洗漱完毕离开了。
清晨七点前的深圳几乎不堵车。而这样的深圳，难得让我觉得，这座城市似乎也没那么令人疲惫和焦虑。
坐在公交车上，我顺手给杨镒发了个5.2元的小红包，附言调侃：“P友服务费。”
我能想象他醒来后看到这条消息时的表情。
果然，一个小时后他回我：“今天争取让你给我发52块的红包。”
从此，我们正式进入热恋期。
很多人以为富二代的生活脱离现实，其实不然。我们也和普通情侣一样，除了体验刺激的活动，也会一起逛街、吃饭——只不过买的东西贵些，去的餐厅档次高些罢了。
上周，我妈不小心摔伤骨折，我哥我姐接连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。看着银行卡里所剩无几的余额，再想到下个月要交的房租，我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经济压力。
杨镒对我确实很大方，但他再慷慨也不会直接给我现金。我不想把他送的礼物拿去卖掉换钱，那样做太掉价。
最终，我还是咬牙给家里转了两万元。
上班时，我随口跟王玥提了我妈受伤的事，半开玩笑地说：“杨镒非要给我钱，我没要。有没有什么下班后能赚外快的路子？我真的不想做那种不劳而获的女人。”
王玥沉吟片刻，问：“你真想做兼职？”
我点了点头。
就这样，我认识了付锐山——王玥父母的朋友。
有本书叫《我的前半生》。尽管我的经历和书中女主角完全不同，但每次听到这个书名，我都会在心里感叹：虽然我还不到三十岁，可我总觉得，属于我的前半生，已经彻底结束了。
这么说吧，如果当初能预知今天的结局，我绝不会选择去认识那个男人——付锐山，这个彻底改写我人生轨迹的人。
3.
付锐山和他妻子工作都很繁忙，几乎常年在外，很少回家，因此他们的女儿急需一位家庭教师来帮忙辅导课后功课。
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接这份工作，王玥笑着告诉我：「我们部门的沈小辛早就开始给付叔叔的女儿做家教了。」
我顿时感到意外：沈小辛？那个来自十八线小县城、三十三岁还没结婚的女人？一头像刘胡兰那样的短发，昨天她穿着白袜子，搭配浅蓝色衬衫、百褶裙和黑色方头皮鞋来上班，我差点笑出声——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活在民国年代？
我强压住心里的轻视，语气平静地问：「她教什么科目？」
「教的是油画，」王玥答道，「她学油画已经很多年了。」
「那她为什么不顺便帮孩子补习文化课呢？」
「你从来不看她朋友圈的吗？」王玥反倒惊讶起来，「她只在周末去付叔叔家教画画，平时都在家研究美食、做菜犒劳自己呢。」
我打开沈小辛的朋友圈一看，果然全是绘画作品和精致料理的照片。
之所以我之前没注意到，大概是因为每次刷到她的动态，我都迅速滑过去，根本没停留。
后来，付叔叔请我们几个年轻女孩吃自助餐。
我精心打扮了一番：穿上一条纯白色的泡泡袖复古收腰连衣裙，脚踩小白鞋，嘴唇轻轻涂了一层橘色染唇液，脸颊也淡淡扫了点腮红，整体看起来清新又充满活力。
我知道，像杨镒那样的年轻男生可能更吃性感红唇那一套，但年长些的男人，往往偏爱那种外表清纯却暗藏风情的女孩。
王玥介绍我时，付锐山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。我落落大方地坐下，迅速扫了一眼——他挺着明显的啤酒肚，脸上法令纹也格外突出。
不过好在，他的发际线还算正常，没怎么后移。
王玥和沈小辛一口一个“付叔叔”叫得亲热，我却没有跟着附和。
当付锐山看向我时，我礼貌而清晰地称呼他为“付总”。他笑眯眯的，并未纠正。
沈小辛见状，略显尴尬地也改口叫“付总”了。王玥倒是无所谓，依旧我行我素。
这份家教工作的薪酬高得惊人，高到让人几乎想立刻辞职，专心做这份差事。
我半开玩笑地说：「付总，这工资是不是太高了？您这是在做慈善吗？」
付锐山哈哈大笑：「因为你值得这个价。」随即正色补充，「我从不做亏本的生意。」
饭后我有些不解，悄悄问王玥：「付总年纪看起来不小了，怎么女儿才上小学？」
王玥解释：「他其实才四十出头，按理我不该叫他叔叔。但因为他和我爸有生意往来，两人称兄道弟的，我爸就让我这么叫，我也就习惯了。」
原来付锐山只是面相显老罢了。
这顿饭之后，我打电话告诉杨镒，工作日下班后没法陪他了，因为我得去赚钱。
「为什么？」他语气明显不悦。
我没有和他争执，只是平静地说：「因为我是个独立女性啊。」
其实这根本不是真正的原因。但我的心理学知识又一次派上了用场——只要在一句话前加上“因为”，对方往往就会把它当成合理的解释。
果然，杨镒信了：「也是，我确实不喜欢不上进的女生。」
但其实，我更想听他说的是：「你不独立我也爱你。」
在我走神的片刻，他又说：「这周末我家要聚会，我家人想见见你。」
这句话在我心里激起了一阵波澜。
我和前男友的恋情，正是在见家长这一步彻底终结的。
我非常清楚，在婚恋这场博弈中，我的家庭背景永远是我的短板。
有钱人总是用一种冷漠而高高在上的礼貌，打量那些不属于他们阶层的人。当初为了让我被他家人接受，初恋给我买了一整套名牌，结果他母亲只淡淡说了一句：「不属于你的东西，别硬往身上套。」
从那以后，我交往的每个男友，都没再走到见家长那一步。
没想到，这么快又要面对这一关。
到了那天，我刻意穿得极为朴素。身上没有一件是名牌，连妆都没化，只涂了层隔离霜，素面朝天地出发了。
杨镒见到我时很惊讶，盯着我看了好久：「渊渊，你今天特别美，但跟平时很不一样。」
我笑了笑：「这才是真实的我。今天我可是要帮阿姨下厨的。」
他欲言又止，神情复杂。
到了他家我才明白他为何沉默——哪轮得到我做饭？他们请了两位家政阿姨，一个专做中餐，一个负责西式甜点。
杨镒的父母只是淡淡地跟我打了个招呼，随后我就被安排去和他几个表妹同桌。
没有预想中对我穿着的挑剔；没有对我家境刨根问底的尴尬盘问；当然，也没有对我外貌和身材的客套赞美。
什么都没有。
她们一开始抱怨疫情让她们无法出国旅行，接着又热烈讨论打高尔夫的心得。
她们完全无视我的存在，没有一个人哪怕虚伪地跟我寒暄两句。
而杨镒，仿佛忘了我是他女朋友，全程只顾着和家人热络地聊天。
当晚，我发了一条朋友圈，除了杨镒，其他所有人都可见：
「从未有过的委屈，哪位过来人能安慰我一下？」
配图是一张我泫然欲泣的自拍。
瞬间，我的社交圈像炸开了锅，消息不断弹出。
这，就是一位擅长经营人设的“绿茶”在脆弱时刻所能收获的温柔与支持。
我没有回复任何人，只在半夜又发了一条：
「抱歉没能一一回应，谢谢大家给我的温暖。」
没想到，这条动态发出不到一分钟，付锐山就私信我，问我发生了什么。
我回复他：等以后见面再细说。
认识付锐山快三个月了，却始终没有真正独处的机会。
每次见面，不是我在给他女儿上课，就是大家一起吃饭。而每次吃饭，他必定会叫上王玥和沈小辛。
王玥只来过一次，之后每次都推说有事。
付锐山是我这些年遇到过最难以捉摸的男人。
如果他对我没意思，为什么每次见完我，总在深夜频繁地发微信、打电话？
尤其当我提到我妈骨折急需用钱时，他坚持要送我一整盒研磨好的三七粉。前两天我姐姐来看我，他还特意安排人去机场接送。
多年的阅历告诉我，男人对女人从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热情，所有的殷勤背后，必然有所图谋。
我从未见过付锐山的妻子，这让我十分疑惑。一般家庭不都是由母亲负责孩子的学习吗？
这很反常。
从王玥口中得知，他和妻子的公司分别在不同城市，不得不长期分居两地。
我又从他女儿那里旁敲侧击，几次试探后，我判断出——所谓异地，只是借口，他们实际已经分居两年了。
所以，付锐山接近我，恐怕是早有换伴侣的打算。
可如果他真对我有意，为什么每次约饭都要带上沈小辛？
比如那天，他在我们四人小群里问：天气太热，要不要他去接？王玥照例说来不了，我说不用接送，自己能到，沈小辛顺势说那就麻烦付总了，结果付锐山真的亲自来接了。
那天吃的是羊排，竟然是他亲手做的，味道出奇地好。
沈小辛懂烹饪，每一句夸奖都说到点子上。
我最讨厌做饭，完全插不上话，只能全程保持一种冷淡的微笑。
最后，付锐山一高兴，竟把冰箱里剩下的羊排全送给了沈小辛。
那么问题来了——他到底喜欢的是我，还是沈小辛？
又或者，他两个都喜欢？
4
自从在杨镒家里吃了个闭门羹后，我们的关系就开始降温，彼此心照不宣地减少了见面的次数。
那天看完话剧，听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对演技、舞台设计和灯光效果的看法，我几乎是强忍着耐心，才勉强维持住一个认真倾听的姿态。
突然，他的手机响了，对方让他发一条信息过去。
他正在开车，便让我代为回复。
我找到联系人名字，把内容发送出去。刚退出微信的那一刻，我眼角余光似乎扫到了几个字：「我是不可能给她名分的」。
直觉告诉我，他说的那个“她”，就是我。
一瞬间，血液猛地冲上头顶，脸颊滚烫。
我竭力压抑着情绪，才没有当场爆发，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。
等杨镒去洗澡时，我假装在玩《王者荣耀》，实则打开了他电脑上一直登录着的微信。从第一次来他家开始，我就知道，他的微信永远挂在电脑上。
而他聊天的对象，果然正是我。
最后几句话刺痛了我：“我不想让家里人不高兴。就算她意外怀孕想逼婚，把孩子生下来，我也不会娶她进门。她最多，只能做个妾。”
我的手抖得厉害，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关掉屏幕。
那一夜，我没有吵闹。
我强压着内心的翻涌，安静地躺进他怀里，反复回想自己的感情经历，脑海里不断浮现初恋男友母亲的鄙夷，以及杨镒家人对我的冷淡态度。
我在心里冷笑：杨镒，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。如今是什么年代？就算我不嫁富二代，也轮不到我去当别人家的侧室吧？
5
这是我来到深圳之后，最沉重的一个夜晚。
如果说此前我还在自欺欺人，对杨镒抱有一丝幻想；那么此刻，我必须清醒地为自己谋划退路了。
微信通讯录里一个个名字在我眼前闪过，最终停留在付锐山那张布满深刻法令纹的脸上。
仿佛心有感应，下一秒，我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：「渊渊，我老婆出轨了。」
我震惊得几乎从杨镒怀里跳起来。
正犹豫该怎么回应，紧接着又弹出一条：「我离婚了。」
虽然我早就察觉到他们夫妻之间早已名存实亡，但真正听到离婚的消息，我还是难以掩饰内心的惊讶。
但与此同时，一个好消息是——之前我对付锐山种种行为的不解、对他动机的种种猜测，随着这条信息的到来，全都豁然开朗。
这信号太明显了，只要是女人，都能明白他的意思：他已经开始主动靠近我了。
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：他每次约我见面，总会叫上王玥和沈小辛，根本不是巧合，而是为了掩人耳目。
毕竟，我和沈小辛都是王玥介绍给他认识的。
就算有人问起，他也可以说只是朋友聚餐，无关其他。他这么做，多半是怕万一事情不成，面子上挂不住。
我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。
论年龄、身高、外貌，杨镒显然更胜一筹；论经济实力，付锐山和杨镒的父母家境相当；论家庭背景，付锐山有过婚姻和孩子，情况稍显复杂；论性格，付锐山沉稳内敛，杨镒则简单张扬。
单从条件对比，杨镒似乎更占优势。可再往深处想，付锐山哪怕年纪大些、相貌普通、还有过往的牵绊，但他绝不会像我以前交往过的那些富二代一样，对家里唯命是从。
他能自己做主。
因为他不是靠继承财富的富二代，而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。
我几乎彻夜未眠地思考。天边刚泛起微光时，我终于下定决心，给付锐山发了一条意味深长的消息：「新的故事可以开始了，只是，女主角会是谁呢？」
杨镒醒来时，完全不知道我这一夜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挣扎。他像往常一样亲吻我，轻声说着甜言蜜语。
可悲的是，尽管我已经清楚他永远不可能娶我，在他心里，我只是个可以随时取悦他的伴侣，但我身体的本能依然被他轻易唤醒。
这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。
结束后，我含着泪水对他说：「我们分手吧。」
他极力挽留，非要我给出理由，甚至冷笑质问：「是不是已经找好下家了？」
我冷冷回应：你都打算让我做小了，还有脸问我原因？
我强忍住骂人的冲动，让眼泪缓缓滑落，语气控制在委屈又愤怒之间：「我的下家就是我自己。认识我这么久，你还不懂吗？我不靠任何人，只靠自己。」
他不信。
我只好亮出底牌：「镒镒，你要明白，我再爱你，也不会无底线地妥协。你和朋友的聊天，我不小心看到了。我绝不可能接受做小三的位置。」
说完，低头啜泣。
他脸色骤变，意识到理亏，立刻抱住我，拼命解释。
等情绪铺垫到位，我哭了一会儿才止住他的话头。缓了口气后，我轻轻抚摸他的头发，用伤感的语调说：「没有家人的支持和理解，得不到祝福的婚姻，注定难以幸福。人生已经够难了，何必在感情上再为难自己？
「分开，是为了让我们都能遇见更适合的人。
「就算我们不会一起养育孩子，你也该知道，在我的生命里，你始终是最深刻的一笔。」
他哭着说对不起我，说自己给不了我幸福，即便分手，我也永远是他妹妹，他会永远守护我。
呵，男人说的话要是当真，那才真是见了鬼。
看他今天的反应，我最多只愿承认：他在我心中的标签，已经从“大鱼”变成了“半死不活的鱼”。
内心深处，我恨不得撕个天翻地覆。但作为一个有自我修养的“绿茶”，我始终记得一条铁律：没必要和还有利用价值的男人彻底撕破脸。
于是，我们和平分手了。
其实，就算没有付锐山出现，我也会结束这段关系。
毕竟，和他在一起这么久，我什么都没学到。
6
既然决定要追求付锐山，就必须把所有细节都安排妥当。
关于是否要进行处女膜修复手术，我认真思考了很久。
从常理来看，付锐山这个年纪的男人，什么场面没见过，大概率不会在意这种生理上的小事。但如果有这层象征意义的存在，就像考试时多拿了几分附加分，多少能增添一些额外的好感，算是一种微妙的加分项。
于是我立刻去医院预约了相关手术。
两周后，一切准备就绪，只等时机成熟。
王玥得知我和杨镒分手后，还特地安慰了我一阵子。
面对她，我只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：“我们对未来的期待不同。不过没关系，彼此祝福就好，也感谢曾经的陪伴。”
我悄悄做了手术，术后调养了大约一周时间，全程都瞒着其他人。那段时间只有沈小辛有空陪我，结果导致付锐山在群里组织的两次聚餐都被迫取消了。
我有些不安，特意问沈小辛：“我们去不了，你一个人也可以去参加饭局啊。”
没想到她竟露出一丝羞涩：“一个人去总觉得不太自在。”
咦？这是什么情况？
我故作轻松地说：“付总毕竟是王玥父母的朋友，对我们来说就跟长辈一样亲切，有什么好紧张的？”
沈小辛欲言又止，神情闪烁。
我假装关切地问：“是不是有什么心事？要不要跟我说说？我也好帮你分析分析。”
她顿时满脸通红，支吾着说：“我……我也没谈过几次恋爱……就是觉得，付总好像对我有点特别……他是不是喜欢我？”
我心里猛地一沉，没想到他的注意力已经扩散到了周围所有人。
我还是维持着平静的微笑：“这问题不难，你先问问自己，你喜欢他吗？”
沈小辛结结巴巴地承认了：“可是……如果王玥知道我和她口中的‘付叔叔’在一起了，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？很不合适？”
我冷静地回应：“王玥怎么想并不关键，最重要的是付总本人的态度。”
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：“他对我的确很好啊。你还记得他专门给我送羊排的事吗？”
我点头表示记得。
“还有，每次我说需要人接送，他都会立刻出现。”
我依旧点头。
“而且……我觉得我们特别聊得来，尤其是说到美食，总有讲不完的话题。如果我们真在一起，以后还能一起研究新菜谱……”沈小辛已经开始幻想恋爱后的甜蜜生活了。
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。之前我就怀疑过，付锐山究竟是更倾向我，还是更在意沈小辛，又或者两者都有兴趣。当时我还自信满满地认为，他肯定更喜欢我。但现在看来，极有可能他对我们俩都有意思。
看着沈小辛滔滔不绝的样子，我背后悄然渗出冷汗。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一个外貌平平的同性朋友的威胁。
最后她小心翼翼地问：“你说，他真的对我有意思吗？我简直不敢相信。”
我略作思索，谨慎地回答：“付总是什么身份？阅历和层次都远超我们，他的心思哪是我们能轻易看透的？但我感觉，他是真心对你好的。否则，他为什么要对你格外照顾？他可不是那种随便对女孩示好的人。我看，他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这么做的。”
沈小辛又问：“他从来没私下联系过你吗？比如发信息或者打电话？”
我装出回忆的模样：“确实没怎么联系……哦对了，有一次是为了确认他家狗狗妞妞的文件签字，打了个电话。可能他对我保持着距离吧。”我顺势补充道。
沈小辛听了之后似乎放下了心：“也许是因为你太出众了，他反而不敢轻易动心思。”
“其实我对他也完全没那种想法。”我淡淡回应。
“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？”她求助地看着我。
我建议她一定要保持矜持，适当冷处理付锐山，“他见过多少主动讨好他的女人？越是热情如火的，他越习以为常。你要是能表现得若即若离、清冷一点，反而会让他觉得新鲜，更容易激起他的兴趣。”
7
那天晚上，当付锐山照例在群里热情地张罗周末聚餐时，我悄悄私聊了他。
「如果这次付总也叫上小辛的话，我就不参加了。」
话音刚落，电话就响了。接通的一刻，我眼眶瞬间湿润，连一声“喂”都带着颤抖。
他立刻紧张地问我出了什么事。
「你真的不明白吗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，你喜欢沈小辛。」我停顿了一下，声音里满是委屈，「我现在心情很差，不想掺和这些事。」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接着他突然大笑起来，说我想多了，「你怎么会以为我喜欢小辛？这完全不可能。」
我把之前观察到的种种细节一一列举出来，反问他：「如果这些都不是喜欢，那什么才算喜欢？」
他连连摆手，笑着说这是个天大的误会，「你啊，真是个小姑娘，我喜不喜欢你，你自己难道没感觉吗？」
「我哪敢往那方面想？」
他轻叹一口气，语气认真：「渊渊，是你太好了，好到我都不敢动那样的念头。」
适当的矜持总是必要的，不然怎么能激起男人心中那份征服欲？我低声说：「我一直清楚自己不是那种贤惠持家的类型，真要和你在一起，怕照顾不好你。小辛会做饭，脾气又好，她要是和你在一起，一定能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。她才更适合你，所以我才会觉得自卑。」
「我很担心你。今晚，我必须见你一面。」他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，异常坚定。
我瞥了眼手机时间，已经快十点了。
这个点见面，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，我心里再清楚不过。如果我拒绝，他会觉得我太清高、太难接近，从而失去兴趣吗？
我知道，要是让那些讨厌“绿茶”的人来评价我那一晚的举动，她们大概会说：表面楚楚可怜，实则主动投怀送抱。
心机深。
我承认，她们说得没错。
我确实哭得梨花带雨，柔弱无助地扑进了付锐山的怀里。
等他耐心哄我止住眼泪后，我又表现出一丝犹豫，说对不起小辛。
他沉思片刻，说：「这事我来处理，你别操心。」
我轻轻按住他胖乎乎的手：「别，还是我去说。你一个男人夹在中间反而尴尬。」
又叮嘱他：「我们在一起的事先别告诉玥玥，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她开口。」
他不以为意：「玥玥你不用担心，她通情达理，会理解的。」
我撒娇道：「我和她是好朋友，要是她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事，肯定不会原谅我。」
他笑着答应，顺势把我拉上他的腿。
我脸一下子红透，头几乎低到了胸口。
那一夜的结果，果然让他惊喜不已。
不久后，付锐山沉沉睡去。他睡得很熟，鼾声如雷，整个房间仿佛都在震动。
我终于能静下心来打量他。深刻的法令纹、松弛的皮肤，还有散落在皮肤上的老年斑。
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杨镒那如巧克力般光滑的肌肤。
谁说虚荣的女人就是坐享其成？
这些年我在男人身上耗费的心思、付出的努力，难道比那些只专注学业和事业的女孩少吗？
如果说“拿下男人”也算一份职业，那么此刻，有多少女孩愿意和我交换人生，躺在这张床上，依偎在付锐山身边？
老男人的体味，确实不怎么好闻。
老男人的口水，也并不美味。
这种苦，那些整天喊着“靠自己奋斗”的女人，真的愿意咽下去吗？
又有谁规定，什么样的努力才算奋斗，什么样的就不算？
心理学课上我学到过：“谁掌握的信息越多，谁就越能主导对话。”
就在那番激烈缠绵之后，筋疲力尽的我，仍不忘给付锐山做心理疏导。
我们共盖一床被子，聊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。
在“贤者时间”过后，他终于对我敞开了心扉。我万万没想到，他女儿妞妞，并不是前妻所生，而是和更早一任妻子的孩子。他和现任前妻并没有生育，对方事业心强，不愿为生子耽误发展。付锐山曾感到失落，两人因工作繁忙聚少离多，前妻最终与她的助理产生感情，主动提出离婚。
他轻轻拍着我的背，说：「她嫁给我没多久就发现怀孕有困难，医生建议做试管，但她怕影响事业，坚决不做。我虽然还想有个孩子，但尊重她的选择，觉得只要感情好，没孩子也行。
「可没过多久，她就在外面另起炉灶，开了新公司。
「我们婚姻走到最后，她完全不愿为这段关系做出任何牺牲。
「夫妻一场，家里最大的那套别墅，她现在还住着。不过她只有居住权，没有产权。我们约定好了，只要她不结婚，就可以一直住下去；一旦再婚，就得还给我。」
我心里暗暗分析，付锐山和前妻离婚的真正原因，归根结底，是他渴望有个儿子，而前妻连尝试都不愿。
我完全理解他的心情。
当年我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妹妹被送走时，除了后怕，也问过我妈：家里那么穷，为什么还要生孩子？
我妈的回答我至今难忘：因为我爸还想再要个儿子。那次意外怀孕，他们本想看看性别，万一是个男孩，就生下来。
「所以，如果我生下来的是弟弟，被送走的那个就是我吗？」
我妈沉默许久，轻轻点了点头。
我只能庆幸自己运气好。如果当年我真的是个男孩，哪怕小时候再讨人喜欢，恐怕也难逃被送走的命运。
我爸已经有了我哥，一个穷到要送孩子的人尚且觉得儿子不够，那付锐山如今家财万贯，又怎能容忍没有亲生儿子？
我依偎着他，娇嗔道：「付老师，你这么有男子气概，怎么会有女人不愿意给你生个小猴子呢？」
他笑着戳了戳我的鼻尖：「我们都这样了，还叫‘付总’可不合适。」
「我总不能跟着玥玥叫你付叔叔吧？」我故意逗他。
两人你来我往调笑一番，最后达成共识：以后就叫“付老师”。
他的鼾声再次响起，反而让我更加清醒。
我索性起身，走进书房翻书。付锐山没上过大学，对自己如何发家总是避而不谈。书房里的书，清一色是《赢》《商业的本质》《雪球销售法》这类一听名字就让人头疼的畅销书。
老话说得好：男人靠征服世界来赢得女人，女人靠征服男人来踏入世界。
我不由想起刚来深圳那年，年底飞回省会机场时，看到某位富豪“独立”女友出的书。
“独立女性”这四个字，在我这样的“绿茶”看来，不过是个包装人设。摆个姿态、做做样子就够了，千万别演得太投入，到最后只感动了自己，却没人买账。
我拉开窗帘，远处近处的高楼依旧灯火通明，五颜六色的光束刺破夜空，把天幕染成一片暗红。
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。有些棋，看来是不得不走了。
8
暑假如期而至。
单位安排了一项改卷任务，报酬是每天八百元。
我们部门里，沈小辛和我都报了名参加。
付锐山听说我也报名后，立刻表现出不满。他责备我说，要是缺钱，直接跟他说就是了，何必去干这种辛苦活。说完，硬是要塞给我一张银行卡，里面整整存了二十万元。
我长这么大，还从没被人一次性给过这么多钱。
说不动心，那是骗人的。
说不想要，更是假话。
但我知道，现在还不是接受这份馈赠的时机。
我告诉他：“钱，我自己能挣。我和你在一起，从来不是为了图你的钱。”
付锐山没再说什么，只是用一种充满疼惜的眼神默默看着我。
改卷工作在广州进行，我和沈小辛被安排同住一间房。
临行前，我特意跟付锐山沟通，让他少打电话，我们改用微信联系，还解释说：“我怕刺激到小辛，毕竟她还不知道能不能接受我们的关系。”
到了晚上，沈小辛拉着我聊天，一脸困惑地问我，为什么付锐山最近突然对她冷淡了。
我心里暗自高兴，但表面不动声色，轻描淡写地回应：“也许他太忙了吧，我也有好一阵子没见着他了。”
她又说：“玥玥也是这么劝我的。你说，我要不要主动联系他试试？”
我稍作思考，回答道：“也可以试试看，至少能知道他的态度。”
接着，她兴致勃勃地拿出刚买的新包炫耀——一个粉色的Gucci超迷你帆布手袋。我一眼就看出，这个小包价格还不到一万块。
她兴奋地说：“想着改卷能赚一笔，我就提前消费了。这包好看吧？”
我笑着附和：“挺好看的。”
看着她满脸喜悦的样子，我心中一动，悄悄给付锐山发了条消息：“刚才小辛跟我聊天，说已经有男生追求她，还送了她一个新款的粉色Gucci小包。但她嫌那男生家境不好，打算边走边看。她可能要联系你了，付老师，你能扛得住诱惑吗？”
他很快回复：“没什么好诱惑的。”
紧接着又说：“你喜欢的话，自己也去买一个。看中哪款都行，回头找我报销。”
我当然回复说，我不需要。
回程的高铁上，我问沈小辛有没有联系付锐山。
她神情低落，说联系了，可对方一直没回消息。
“你看，我和玥玥说得没错吧，付总太忙了。”
“可他……该不会是讨厌我了吧？”
我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：“怎么可能！你又单纯又可爱又善良，要是我是男人，都想把你娶回家！”
“真的吗？”她虽然笑了，却带着怀疑，“男人不是更喜欢漂亮的吗？”
我叹了口气，说：“喜欢是喜欢，可他们只想谈恋爱，真到了结婚，跑得比谁都快。”
适时在同性面前示弱，往往能赢得同情。我顺势说道：“你该听玥玥提过我和前男友的事吧？”
她有些尴尬，连忙安慰我：“别难过，我和玥玥都觉得，会有更好的人来珍惜你。”
我拍了拍手，装作豁达地说：“我也这么觉得。告诉你啊，自从经历过那段感情，我对男人已经……有点反胃了。我现在只想跟女人做朋友。”
“我也是！”她接话道，“最近我在追《我的天才女友》这部剧，特别有共鸣。遇到困难时，只有女人才能真正理解女人，也只有女人才会真心帮女人。”
这话后半句没错，女人的确最懂女人。
可你要真指望女人在你落难时伸手拉你一把？
别天真了，她们不趁机踩你一脚，就算仁至义尽了。
我在心里冷笑，随即打开手机，翻出《赢》这本书开始读，决定这两天把它看完。下次见面时，随便挑几个观点请教他，付老师一定会为我这个“好学生”感到满意吧。
9
付老师确实很满意。
他不喜欢用安全措施。虽然我心里也正希望如此，但还是装出犹豫的样子，问他：“要是不小心有了孩子，怎么办？”
付锐山靠在椅背上，神情放松：“有了就结婚。”
尽管我们早已亲密无间，但该有的推辞还是得做。
我轻声说：“我觉得自己还不够成熟，也不够独立，真不确定能不能当好一个母亲。”
他安慰我别担心，还当场承诺：如果真怀孕了，立刻送我一辆车，“你喜欢哪款，就买哪款。”
我假装生气，坚决拒绝：“又不是做交易。我不要，等我有能力了，自己买。”
他连忙哄我：“怎么是交换呢？这是庆祝啊。等我们结婚后，除了车，再给你单独买套小公寓，以后你要是生我气，也有个地方可以住。男人爱女人，难道只靠嘴上说说吗？房子和车，才是真正的安全感。”
不得不说，付锐山真的很懂得如何安抚女人的心。
那一刻，我再次被他打动。
不久之后，我果然怀孕了。他得知消息后，又拿出了那张银行卡，叮嘱我：“我又往里打了三十万，想买什么就买，想吃什么就吃，当妈妈了，心情最重要。”
是时候了，这张本就该属于我的卡，终于可以安心收下了。
他主动提出要上门提亲。我妈一开始嫌他年纪大，可收了他给的厚厚一个红包后，立刻改口：“年纪大点好，懂得疼人。”
他没有食言。从我家回来后，我们很快领了结婚证。不到一周，承诺的车也到位了。不过我没选太贵的车型。
人都已经是我的了，在买车这种事上，没必要太张扬。
至于之前说的小公寓，我主动提出不买了，建议换成一套更大的新房，一起住，“我想，应该不会需要特意躲出去生气。”
但他坚持要买那套小公寓，而且产权只写我的名字，“最近刚投了个项目，手头资金紧张，只能先委屈你，买个小的。”
让我意外的是，与此同时，一份婚前协议也摆到了我面前，“公司股权的事，主要是股东的要求。”
我没想到，他竟防我到这种地步。可亲也见了，孩子也有了，如果现在退婚，我根本下不来台。
如果那时我足够警觉，或许会想起茨威格的那句话：“那时她还太年轻，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，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。”
可当时的我，仅仅两天就接受了付锐山的条件。我这样安慰自己：听说某位“茶妹妹”签的婚前协议，离婚后只能分到一块钱，我这点让步，又算得了什么？
一切尘埃落定后，我才告诉王玥和沈小辛，我要结婚了，对象是付锐山。
王玥依旧冷静如常，沈小辛的脸色却瞬间煞白。
我别无选择，为了自己的未来幸福，顾不上她的情绪了。
再说，她本就不是我的朋友。
一切都看似圆满，除了两件事：一是付锐山前妻住着的那栋大别墅，短期内恐怕收不回来；二是我们没在深圳办婚礼。他说自己已经是第三次结婚，大办的话，怕被人议论。
我表示理解。
心里难免有点委屈，但我绝不会为了一个仪式，去破坏和他的关系。
在深圳，他只请了两桌好友，王玥没来，但她的父母却在宾客之中。
而在我的老家，他办了一场当地最高规格的婚礼，所有费用由他承担。我妈、我哥、我姐，全都满意至极。我也终于在亲朋面前，体面风光地嫁了出去。
婚礼那天，我晒出了结婚照，向全世界宣告：我，蒋渊渊，结婚了。
或许有人觉得我不值，但我不这么认为。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，从来不缺年轻、漂亮、有点小聪明的女孩，否则它怎会被称作“雌都”？
嫁给付锐山，普通人奋斗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房子和车子，我轻易就拥有了。更重要的是——我能从他身上学到如何做生意。
在当时，付锐山，就是我最好的选择。
10.
杨镒成婚了，新娘是我们高中同班的一位女生，家境和他家相当，算得上是势均力合。
新郎新娘走过来跟我打招呼，她笑着说：“王玥！老同学，你怎么没和大家坐在一起？”
我朝身旁的母亲示意了一下，答道：“今天是陪长辈来的。”
我们这桌坐的，基本都是杨镒父母的熟人。
其中有一位，是付叔叔的前妻。
那位阿姨依旧气质出众，我悄悄观察她的神情举止，想从中看出一丝落寞或疲惫，却一无所获。
只听她转头对我妈说道：“老付下个月又要办婚事了，你收到请柬了吧？”
我妈应了一声，点了点头。
阿姨笑了笑，带着几分自嘲地说：“他还特意给我发了电子请帖，我说我才不去呢。我问他这次办几桌，他说跟咱们当年完全没法比。老付这个人啊，真是挺有意思。”
我听了有些意外，但细想之下，也不觉得奇怪。
两人离婚后，依然维持着合作关系。
据说，付叔叔因心存愧疚，在财产分割上做了让步，四六开——他四成，她六成。那套位于海边的豪华别墅，连我妈都羡慕不已，最终归了她。更别提如今付叔叔公司的股权结构里，她仍是最大股东之一。听说他们见面谈事时依旧客气得体，毫无芥蒂，让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。
因为蒋渊渊是我介绍给付叔叔认识的，我妈怕惹前妻不快，还特地带我去她家登门致歉。
那位阿姨却十分大度，只说：“这事不怪玥玥。老付这个人观念很传统，早就跟我讲过，必须要有儿子继承家业。而我，实在不想为了这种事情耗尽心力。”
她还笑着说：“至于再婚？我压根没这打算。现在这状态挺好的，也该像萧亚轩那样，潇洒自在地过日子了，你说是不是？”
再说蒋渊渊。
她早在两年前就结婚了，丈夫是付锐山。
当我知道她和付锐山走到一起时，并没有太惊讶。
当初我第一次带她去见付叔叔，看到对方眼神里的意味，我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七八分。可我只是一个晚辈，怎么能当面点破？更何况，我爸和付叔叔还有生意往来，无论如何，我都不能得罪他。
可眼睁睁看着他们眉来眼去，亲密互动，实在让人心里发堵。
于是，我干脆选择远离是非，不再掺和。
至于沈小辛，一向活得有滋有味，挑对象时眼光极高——我万万没想到，她竟然也对付叔叔动了心。
或许，只能归因于金钱的吸引力吧。
我曾旁敲侧击试探过沈小辛的态度，但她执迷不悟，根本看不清真相。
我能做的都做了，剩下的，也只能顺其自然了。
蒋渊渊婚后生了个女儿。
听说生产过程非常惊险，原本顺产后来转剖腹，术后子宫收缩不良，引发大出血，人被送进ICU抢救了好几天，差点没挺过来。
最严重的是，当时情况危急，只能切除子宫才止住血。
而付叔叔，一心想要个儿子。她如今已无法再生育。
最终，两人选择了离婚。
孩子由她抚养，但据说财产分得不多。或许是接连打击太大，她患上了抑郁症，请了长期病假，连工作都无法继续。上周，单位人事处下发通知，即将清理长期休假的教职工名单，她的名字赫然在列。
工作朝不保夕，还要独自抚养年幼的女儿。
即便付叔叔日后可能保障她们母女的基本生活，但——作为一个母亲，她真的有能力带着孩子走出困境，走好未来的路吗？
坦白讲，我对她的将来感到深深的忧虑。
婚礼现场，大屏幕正循环播放着杨镒与新娘的婚纱照。
和所有婚礼一样，照片中新郎新娘的笑容甜蜜灿烂，幸福仿佛要从画面中流淌出来。
才子佳人，青春正盛。
我忽然想起两年前，在朋友圈看到的蒋渊渊在老家办婚礼时的照片。
一共九张，拼成九宫格。
大多是她身穿传统中式婚服的单人照。我当时反复看了好几遍，竟没有一张照片里出现过付叔叔的身影。
最后一张，只拍到胸口以上的部分，新郎新娘的头都被裁掉了，画面里只剩下两朵镶着金边的大红胸花。
两场婚礼的对比，令我心绪难平。
此刻，我忍不住在想：
如果她能预知今日的结局，当初还会那么决然地嫁给付锐山吗？
在我看来，以她的能力与努力，本可以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。
可她为何，偏偏看不见这一点呢？